《渴慕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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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那天的不欢而散后,纪时愿又把自己缩回壳里,连着几天没有出过东山墅,一直到周六下午,才和言兮、陆纯熙去看了场豪车展,当天晚上,转场去了慈善拍卖会。
“看上哪个了告诉我,一会儿我拍下来送你。”言二小姐大手一挥,阔绰得仿佛在丢石头。
纪时愿如临大敌,“你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,这会想拿钱收买我?”
言兮猛翻白眼,“我要真干了对不起你的事,高兴还来不及,怎么会用钱收买你?非要说起来,我这只能算谢礼,感谢纪大小姐你在我心烦意乱的日子里,给我提供了非常棒的情绪价值。”
纪时愿听得满头雾水,询问的眼神递给陆纯熙,“你知不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?”
陆纯熙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。
言兮欠嗖嗖地笑了笑,“瞧你这气色,这几天肯定过得不好,你过得不好,我就开心,怎么不算给我提供情绪价值了?”
“……”
纪时愿拼命忍住,才没有让“言、家两家大小姐一言不合,在公开场合大打出手”的消息占据娱乐版块头条。
言兮临时被一通电话叫走,纪时愿和陆纯熙也没有多待,离开会场后找了附近一家甜品店。
敞亮的灯光下,陆纯熙终于也看出纪时愿的不对劲,隔着空气点了点她眼下遮瑕都没能盖去的青黑,“谁又不知好歹惹到我们愿宝了?”
纪时愿迟疑几秒,没说实话,“除了岳恒,还有谁能让我这么不痛快?”
陆纯熙习惯将事情简单化,“我看你还是早点退婚吧,那姓岳的是真配不上你。”
纪时愿颇为赞同地点头,“我知道他比不上我一根头发丝,但退婚这事没那么简单,至少现在的纪家不会反悔这桩婚事。”
她托起下巴,眼神幽怨,“天气都转凉了,岳氏怎么还不破产!”
怕隔墙有耳,陆纯熙连忙堵住她的嘴,四下张望一阵,确认没人听见后,压低音量说:“不一定要岳氏破产,你可以曲线救国,找个比岳家势力更大,比岳恒更牛的直系继承人结婚。”
纪时愿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。
陆纯熙脑袋里蹦出一张脸,“你身边不就有一个?”
纪时愿很快反应过来,脸色比吞了苍蝇还要难看。
陆纯熙又说:“我也不瞒你了,其实我一直觉得沈确这人挺好的,至少在外形、家世和学历方面都无可挑剔,在北城甚至能排上前几,重要的是,他不乱搞男女关系,对了,你俩还是青梅竹马呢。知根知底的存在,继续相处个几十年,总好过跟个不熟的陌生人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吧?”
纪时愿不敢苟同,“就是因为知根知底,才没法相处。”
见陆纯熙一脸迷茫,她举出一个浅显的例子补充解释:“要是你知道唐栩州背地里是个脚踏十条船的渣男,你还乐意跟他交往?”
陆纯熙的关注点一下子被带跑,音量瞬间高了几度,“唐栩州背地里脚踏十条船?!”
“……”
“不对,你说的应该是沈确背地里脚踏十条船,我天,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。”
“……”
被堵到哑口无言的空档,纪时愿又想起那天两个人互捅刀子的行为,以及听见她那番话后,沈确不受控制展露出的神色,整个人像是被浇上了一层寒霜,冷冽彻骨。
纪时愿对着陆纯熙幽幽叹气,“你以后别再这么乱牵红线了,我和沈确之间没有爱,这辈子都走不了温情路线,只能相杀到死。”
听她这么说,陆纯熙眼睛反倒亮了起来,“你俩都打算互相kill了,那kiss还会远吗?”
她朝她挤眼,笑得一脸灿烂,“不就是顺嘴的事?”
纪时愿喉咙一梗,彻底没话说了,后来那一周,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和沈确有关的一切,奈何天不遂人愿,出差回来的纪林照开口就是:“愿愿,你是不是和阿御吵架了?”
纪时愿愣了下,才想起沈确还有个名字叫沈御清。
“沈确——”
她一顿,强装自然地改口道:“御清哥哥跟你说的?”
说完,成功把自己恶心到。
纪林照微微点头,“阿御告诉我前几天他来东山墅说了些不该说的话,惹你不开心了,他很抱歉,昨天下午还特地打电话问我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。”
纪时愿没想到沈确在纪林照跟前走的是顶级绿茶路线,愣怔不已。
也就是这五秒的失神,让她错过澄清说明、并向沈确泼去一桶脏水的时间。
纪林照摸摸她脑袋,“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,关系比别人亲近些,以前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,也都是阿御照顾的你,他对你的用心是掺不了假的,就算有时候他说出的话刺人,可他的本意不会坏到哪儿去。”
纪时愿不好告诉纪林照那天沈确到底说了什么刺人的话,毕竟从她口中蹦出的回击有过之无不及。
稍作沉默后,她岔开话题,“爸爸,你这次回来会待多久?”
“这次休假时间长,休到十二月底,等过完阿御生日再走。”
纪林照笑说,“你们年轻人眼光和我们不一样,到时候你帮我看看送他什么礼物好。”
纪时愿心不在焉地嗯了声。
沈确的生日在圣诞节,西方国家最喜庆的节日,而作为对照组的她,是在愚人节那天出生的。
但她拥有的东西很多,每一天都能收获上帝亲手包装好的精美礼物。
沈确的童年却像上天开的荒唐玩笑,没有母亲,也未曾得到过一丝父爱,每天蛰伏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冰冷洞穴里,花了二十多年,才替自己织成一件斯文雅致的外衣,用来掩盖坚不可摧、毫无人性的猛兽气息。
纪时愿心里突然不是滋味,压抑的苦闷快要将她吞没前,她捡起些理智,跑到卫生间,用冷水狠狠扑了把脸,一面给自己洗脑“心疼男人是不幸的开始”,好一会儿,才驱散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。
清静日子过了不到三天,纪时愿在一场珠宝展览会上见到沈确。
她下意识想躲,偏偏四周空空荡荡,一点屏障都没有,她整个人都暴露在对方视线中,索性不偏不倚地将目光迎了上去。
她注意到沈确今天的状态和平时不太一样,跳出温文尔雅的模板,周身的倦懒无处掩藏。
他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停留在她身上,短短几秒后,轻飘飘地撤回,好似传递出要与她彻底划清界限的讯号。
纪时愿心跳短暂地乱了章法,不适感顺着四肢百骸延伸进大脑神经,表达欲在一瞬间到达顶峰。
她想冲上前质问他是什么意思,她说错了话,难道他就没有错了吗?他凭什么摆出这副居高临下的姿态,将她当成空气晾着?
突如其来的闪光灯将她阻拦,她下意识眯起眼睛,再度睁开时,沈确和这次活动的主办方已经被记者层层包围住。
距离实在近,熙攘间,她看见沈确的下颌角意外被录音笔撞了下,他眼底的厌烦跟着一闪而过。
自沈确成年后,这样的场合多到不计其数,作为主人公的他,永远像个被剥夺走情绪的机器人,在镜头面前始终保持着端庄大方,举手投足挑不出丝毫瑕疵。
纪时愿没经历过这些,但也知道时刻维持妥帖的行为,得牺牲多少自我。就像镁光灯、镜头,鲜花和掌声,在阳光下是蜜糖,在黑夜就是砒霜。
刚才的怨怼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,纪时愿重新复盘了遍自己那天说的所有话,脑子突然空了一瞬。
恍惚间想起母亲叶云锦说过:有些话不管出于真心还是假意,有苦衷还是被单纯的歹念支配,一旦越过那条线,都会变成不该说出的恶意。
她和沈确都说错了话,沈确会不会向她道歉是他的事,但她应该得对他说声对不起。
纪时愿走到香槟台旁,一杯又一杯地往肚子里灌,注意力却没离开过宴会厅正中央被簇拥着的男人,半小时后,见他孤身从人群中走去,她立刻放下酒杯,快步跟了上去。
沈确走的是小路,人迹罕至,两侧繁茂的枝叶在风中影影绰绰。
纪时愿压下心里的恐惧,始终同他保持近五米的距离。
走到鹅卵石小径时,沈确忽然停下,扭头看她,她薄瘦身影笼在阴影里,双手无措地背在身后,看着弱不经风。
奇迹般的,他心里的烦躁歇下几分。
纪时愿舔了舔残留在下唇的酒精,鼓足勇气,才将自己的目光覆盖过去,“其他事先放在一边,但那件事,我们先休战吧。”
她往前几步,朝他伸出手,握手言欢的意思。
沈确盯住她白嫩柔软的手掌看了两秒,将冷漠践行到底,“你得先把话说明白,那件事是哪件?”
纪时愿毫无气势地嘟囔了句:“关于妈妈的话题。”
沈确没搭腔。
纪时愿吸吸鼻子,“那天我太生气了,才会口不择言,把刀子往你肺管子里戳,对不起。”
对于高傲的纪大小姐而言,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有多困难,沈确比谁都清楚,若说心里没有一点触动是假的,但也不至于让他依样画葫芦地回句“对不起”,当作无事发生才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妥协。
“我怎么不记得我们之前聊过这话题?”要将那事翻篇的意思。
纪时愿木讷地哦了声。
该说的对话似乎已经完成,抛出话题的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。
沈确也不催促,等她再次开口。
隔了好一会儿,才听见她的声音:“沈确,还有一件事,你说错了。”
悬挂在头顶的仿古灯变成了扎人的尖刺,站在它散开的阴冷灯光下,仿佛将自己逼退到了稍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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