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驯狗日札》
《驯狗日札》小说免费阅读
远处落下几道煞白的闪电,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雷鸣。
暴雨将至。
姜府亭阁和曲径回廊沿路皆挂上了明黄的灯笼,光亮至前厅一直蜿蜒到后院,间或几盏不甚明显的红彩灯笼。
最亮处是被牡丹簇拥着的一座院子,娇花摇曳沾惹上了雨珠。
这是入秋后的第一场雨,却已经带了秋日的寒凉。
卫遮看着青石板地面上迅速落下数个潮湿的斑点,豆粒大的雨珠坠入衣衫之中,但似乎刚接触到肌理就被热气蒸腾。
身旁时不时走过几个焦急的奴仆,溅起一两滴泥水,整个庭院热闹不减,却好似无人在意到他。卫遮看着地面逐渐全部浸湿变成浓烈的墨色。
随着雨势渐大,衣裳难以避免地潮湿紧贴在后背,勾勒出窄腰劲健的强壮身体。
面前有一处极不起眼的罅隙,里面洼了些雨水,卫遮看向那处。
一只蚍蜉在悬浮挣扎。
就好似里间那人。
香闺中,紫檀半圆桌被铺了一层红色的长帔,罗帏被金钩高高挂起,朱红彩缎的喜被上是金线缝制的麒麟绛云图案。
屋内俨然是新房的布置模样,新娘却躺在拔步床上正不知生死。
红色的喜服上用金线勾出繁复华美的图案。这场婚礼办的匆匆,可各处都滴水不漏。
新娘的凤冠已经被卸下,匆匆放在了一旁的床头小案上,如瀑般的乌发铺在圆枕之上,再往下便可见其模样。
少女之龄,清稚又惊艳。
额心点了一枚牡丹花钿,春黛双蛾嫩,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阖起的眸,再往下是琼鼻和连口脂都盖不住苍白颜色的唇。
鼻翼间呼吸微弱,胸口也甚难再看出起伏。
半晌,坐在床边杌子上的徐大夫终于将落在锦帕上搭脉的手收回,戚戚道:“夫人节哀。”
周围不知是谁忽的落下一声哽咽。
楚琇华像是大梦初醒,猛地咬紧了牙关,攥着喜被的指尖愈白。下一瞬整个人如同被一柄铁锤重重击打了下,她趴伏在姜嫮身边,肩头耸动。
半个时辰前还是柔美端肃的贵妇人,现下却哭得没了半点仪态。
徐大夫垂下头,他的确无能为力了。
屋内一直隐忍的哭泣声逐渐大了,一屏之隔,琉璃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被姜士维掀袖的动作骤然扑散。他脚步慌乱地走进去。
地上颤颤巍巍跪的两个医士,垂目看见姜父奔向里间的动作又是一抖。
这姜家小姐已是奄奄一息命不久矣,任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回来。
姜士维走到里间,看到自己的夫人拥着女儿抽哭,他面色大骇,像是瞬间老了经年,竟不敢再往前踏半步,喃喃道:“蓁蓁……”
蓁蓁是姜家独女的乳名,意着生机,意着茂盛长大,如今却在二八年华即将消香玉陨,着实凄惨。
徐大夫站在一旁,心中叹惋,果然是红颜薄命,即使是再泼天的富贵也留不住人那阎王殿想收的人啊。
想到了今日白日里头的盛景,他又隔着贴了红色囍字的窗牖向外看去,隐隐绰绰可以看见庭院中间跪着的人。
也是可惜了啊。
谁人不知姜家独女姜嫮,被千金珍药吊命活到了及笄,却在次年病势抖转急下,几次都几乎殒命,求佛拜神什么法子都用遍了依旧不见好转。
于是姜家老爷和夫人听信了最后的办法,冲喜。
他们的掌上明珠自是不可能嫁给别人,只能找人入赘姜府,用结亲这一喜事将病气全给冲掉。
算是束手无策下的死马当做活马医。
但即使扬州城内人人心知肚明姜家独女命不久矣,却仍是有千万人踏破了门槛表示愿意入赘。
即使是赘婿,那到了姜府也是滔天的富贵,谁人不愿意,谁人不心动?
姜家也清楚主动上门提出要入赘的几乎都是为着这点。
不过在半月后,姜府便公告了郎婿的人选,是那住在青衣巷死了双亲还带着一幼妹的卫遮。
姜家速度很大,半月订下人选,又决定在三日后成婚,原因是他们的女儿快撑不住了。
而今日便就是他们的大婚之日,拜堂时姜嫮未到场,卫遮不过只在席间露了个面喝了杯喜酒,便被丫鬟领到了后院,没一会儿徐大夫也被请到了后院。
-
半个时辰前。
卫遮被人领到了姜嫮的闺房,那丫鬟只说是听从了老爷夫人的吩咐,让他在小姐的屋内待上一夜。
屋内燃了暖香,卫遮微躬的背后已然被汗水浸湿了一层里衣。
他没抬头,也没任何逾矩的动作。他清楚自己的身份,只是个再卑贱不过的冲喜男奴,而让他站在这里的原因只是冲喜,企求那莫须有的可能救床上那人的性命。
隔着屏风,卫遮虽看不见人但却能听到里面少女喘气的声音,像是在一朵轻飘飘的羽毛,又细又轻。他敛了下眉,这声音的确如外间传闻的那样,姜家小姐命不久矣。
没多时里面走出来一个小丫鬟,带着几分打量的神色将他从上至下扫了个遍。
丫鬟是姜嫮身边服侍的采薇。
男人垂着眸,眼皮的褶皱很深,侧脸轮廓藏锋敛锐,分明的颌线紧绷。即使身上穿着艳色的喜服,也未能冲淡他身上淡漠冷郁的气质。
瞧着就是一副薄情寡义的样子,压根就是个皮相好一点的莽夫罢了,丁点儿都配不上他们小姐。
采薇有些为小姐不平,但事已至此还是小姐的性命更为重要,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紫木圆桌,压低了声音道:“小姐让你先坐着休息会。”
卫遮闻言终于抬头,挺直腰背后他竟是比那双面苏绣屏风还要高了半头,于是一眼便望到了拔步床上那处。
好几层床帐被挂起,还剩最后一层轻薄的鲛纱落下,里面人的容貌便瞧得一清二楚。
雪肤花貌,沉鱼落雁。
姜家千金姜嫮是扬州城第一美人的传言不假。
卫遮收回了目光,快得像是从没有望过那处一般。他坐在绣凳上,没有伸手碰那精巧的茶盏。
采薇是瞧了他没任何动作才又进了里面去。
今夜卫遮的任务就是在这里呆上一晚,此后日夜都要常伴她左右,做她院中唯一的男奴。
屋里踏进了个她一点都不熟悉的陌生男人,姜嫮有些紧张,但她知道那人是谁。
是她从今往后的夫君。
因着体弱,她对各种气息倒是敏感,分明隔了一道屏风还有一丈的距离,可她却仍能感觉到那人的气息似是冷冽浓雾,将她包裹。
从口中呓出一声轻吟,眉毛也蹙紧。姜嫮身体又开始难受了。
这种感觉伴随着她过了十六年,幼时她还会哭得眼角泛红揪着她阿爹娘亲的衣角喊疼,但疼的多了久了,她也不再做那般幼稚的情态。
只是这次,不同了。
比过往还要强烈数倍的疼痛从骨髓蔓延出来,姜嫮先开始还能隐忍,但几乎只隔了几息,她就不自控地蜷缩起了手脚。
好疼,好疼……
床边服侍的丫鬟早就吓得惊惶,采薇赶忙跑出去叫人,随后又来了两个丫鬟帮姜嫮按着她疼得抽了筋的手脚。
卫遮其实是最先察觉到里面动静的人,不过一开始他只以为是姜嫮身子不好养成习惯的哼哼声,不过后来她好像突然一下子难受起来。
屏风内动静越来越大,卫遮却是整个屋子里最平静的
【当前章节不完整】
【退出畅读,阅读完整章节!】